“真没想到，你跟程晓晓竟然有交集。”
夜灯初上，B市著名的金融中心几乎每栋高楼都是一片灯火灿烂，楼层间依旧是行色匆匆的人影在奔波忙碌，丝毫不见停歇。业内著名证券公司——和盛证券便位于这片林立的大楼中，位置非常显眼。
此刻，和盛大楼的四十层，陆小山跟和盛投行部总经理蒋宸相对而坐。
才刚出声的正是这位在投行界享有“鬼才”之名的蒋宸，三十出头的年纪，面如皎月，眸光带笑，动作闲适地坐在陆小山对面，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内敛，温和从容。
见陆小山皱眉，蒋宸顿时摇头失笑，伸手倒了杯茶递过去：“你大概不知道，程晓晓在投行界的名声一点儿都不比她在作家圈儿低……你——”
察觉到不对，蒋宸顿住话头，诧异地看了眼明显皱眉更深的陆小山，讶然片刻，突然福至心灵，忍不住笑起来，几乎是确定地询问：“你跟她相亲，却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？”
“有点儿别的缘由。”陆小山不置可否，接过蒋宸递过来的茶杯，显然并不打算细说。
蒋宸了然地点了点头，也不多问，余光看着陆小山，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分，继续先前的没说完的话题：“程晓晓从毕业以来就一直在同光证券——就在隔壁楼。据说专业能力非常强，入职不到两年就跟着蒋同尘接了锦山上市的案子，只不过前期尽调的时候出了点儿小意外，最终这个合同并没谈拢。本来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，不过这之后不久，锦山的大少爷陈貉在圈子里公开放狠话，说程晓晓不懂规矩，以后谁要是找她做事儿就是跟他过不去——你猜最后怎么着了？”
“锦山退市重组，最后破产清算。”陆小山仿佛早有所料一般，对于蒋宸故意抛过来的话题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。
蒋宸笑着哎了一声，半真半假地感叹：“差点儿忘了，你也是沉浮股市多年的投资大鳄，锦山又跟鼎元处于同一产业链上，对这些事儿你恐怕比我还清楚——总而言之，这件事儿深究起来也挺有意思的。那个时候锦山在行业内也算是头部企业，不过对见惯资本纵横的投行圈来说，陈貉那番话也不见得有多大的震慑效果。只是——”
说到此，蒋宸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，带着几分对世事人情冷暖变换的感慨，重新替陆小山续了茶，继续道：“人都是趋利避害的，在跟程晓晓没什么交情的情况下，当然不会有人为了一个陌生人去得罪锦山的大少爷，甚至在不是那么必要的时候，可能还会有意避开。同光对外表现得倒是非常硬气，根本没理会陈貉那话，程晓晓也照常在同光上班，只不过那段时间蒋同尘手上的业务几乎都停了。后来听说程晓晓自己申请调离了蒋同尘的部门。”
这一段信息量有点儿大，蒋宸自然而然地顿住话头，看向陆小山。
陆小山面色清冷，抬眼看向蒋宸，开口的语气也十分冷淡：“你是想说锦山的退市重组跟程晓晓有关？”
“我是这么猜测的。”蒋宸扬眉笑起来，点着头承认得非常干脆，继续道，“这中间的情况恰好我知道点儿。哎，那段时间蒋同尘的脸天天都是黑的，毕竟是他带出来的徒弟，结果被客户放了句狠话就差点儿在圈里混不下去，他那口气就没能咽下去。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，让程晓晓在同光内部自己建了个团队，还拉了两个新人。再后来，锦山上市，结果不到两年就开始陆续暴雷，业界传闻那几篇揭破锦山家丑的檄文均出自程晓晓之手，不过同光跟程晓晓都没出来回应过，所以大家也只是猜测而已。锦山的核心资产最后的买家是老对手诚嘉，这点你必定也知道——诚嘉是在锦山破产的头一年上的市，巧的是保荐机构正好就是同光！更巧的是，你知道诚嘉的上市申请材料里面，保荐人那里是谁签的字？”
蒋宸这话原本就不是真心问，问题一出来，答案同时也一目了然——当然是程晓晓签的字！
陆小山面色如常，脸上看不出丁点儿波动，放下茶杯，看着蒋宸没说话。
蒋宸朝陆小山举了举茶杯，边笑边叹，往后靠在椅背上，一时感慨万分：“更让人意外的是，诚嘉的案子之后，程晓晓抽身抽得非常干脆，她那个团队直接就解散了，两个新人并入了蒋同光的部门，都升迁了。程晓晓自己却申请调入了同光的固收部，从股票市场直接转入了债券市场。”
故事讲完，蒋宸满脸惋惜，不住地摇头叹气：“因为这件事儿程晓晓在业内有心人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，大家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。不过，我倒是挺欣赏她的，可惜了……”
“所以呢？”陆小山面无表情地出声打断了蒋宸真假参半的感慨，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蒋宸眉梢微扬，眸底微光划过，慢慢叹了口气，脸上重新带了笑意，坐直身子，替陆小山再斟了杯茶，方缓缓开口：“我是想说，程晓晓可不是肯随便吃亏的性子。今儿这场闹剧摆明了就是你连累了人家。就因为过年相了个亲，莫名其妙被人骂了大半天，当事人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，照她的性子，这个梁子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。换了是我，我也不见得能忍下这口气——你要不要去跟人解释一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