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则仰起头,轻轻咳嗽一声,道:“我今年确实只有二十六岁,不是三十岁。”

    项则回忆起往事,那双平日坚毅的眼神变得沧桑起来,像是藏了一个又一个故事,“当年先帝,也就是我皇兄,当今皇上的父皇,病重,自知时不久已。那时候小皇上才六岁,我十六岁,景王十八岁,康王十五岁。小皇上太年轻,他登基,坐不稳皇位,单单景王就对皇位虎视眈眈。先帝不放心,想让我当摄政王,可有景王在前,我母妃又出身卑微,朝臣们必然不同意。所以在我十六岁生辰那日,硬是给我办了二十岁的冠礼。”

    项则讲得简单,但这件事当年必定是激起了朝廷风云翻涌,他一路走到现在,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坎坷荆棘。

    宝璐难以置信,喝了杯酒定定心,道:“所以……王爷的年纪硬生生加了四岁。”

    项则云淡风轻地点点头,笑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可一定还有人知道王爷的真实年纪的,这些年竟一点风声也未透露,人人都以为王爷三十岁。”

    “皇兄和景王不亲,和我亲,所以给我加了年纪,让我排在景王前面,名正言顺地辅政。当时朝中反对声音很多,有说我母妃出身贫寒,也有说我其实只有十六岁什么都不懂,还有人说小皇帝将来必定会被我篡位,当时朝局动荡不安,危险得很。”

    宝璐听着王爷的话,不自觉地也揪心起来,道:“世人总是偏见很多。出身贫寒如何?汉高祖刘邦也曾当过亭长,《三国演义》里面刘备早年卖鞋为生,他们不都是彪炳千秋的英雄好汉吗?自古英雄出少年,年纪轻又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要是那群大臣也有你这样的见识,皇兄和我也就省心多了。”项则微微笑道,“当时皇兄命不久矣,托命于我,令我好好辅佐幼帝,给我加了四岁年纪,自然有人不满。首先不满的就是景王,当面辱骂我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,项则顿了顿,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,他不记得景王骂了他什么,但他清楚地记得景王骂了他的母妃“狐媚惑主,以致父皇早亡”。

    父皇和母妃相爱,母妃死后,不到两年,父皇跟着撒手人寰,太医诊断说父皇是伤心过度而亡。没有人歌颂他们的爱情,都在指责母妃红颜祸水。

    项则喝了一杯水,像是要让往事沉在心中,免得影响了今日的好心情。

    他续道:“皇兄得知景王口出狂言后,将其贬为郡王,以此震慑朝廷。后来新帝登基,我怕他闹事,又请旨恢复景王名位,以做安抚。对了,还有一位迂腐的老臣上朝时,直言我只有十六岁,并非二十岁,因此被先帝罢职免官。从此以后,再没有人敢在我的年纪上做文章。”

    宝璐心惊肉颤,朝廷上的权力倾轧何其残酷,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能要了人的命。王爷能熬这么多年,实在太不容易了。

    “一晃,我竟然已经当摄政王十年了,日子真快啊。”

    宝璐端起一杯酒,道:“王爷十年来当着摄政王,含辛茹苦地治理天下,辅佐幼君,得黎民百姓交口称赞。奴婢敬王爷一杯。”

    项则以水代酒,慨然接受。

    项则吃了一口蔬菜,右手拍了拍桌子,道:“幸好父皇在世时疼我看重我,让我跟着学习朝政之事,否则十六岁的我焉能撑得起楚国天下?这些年如履薄冰,总算平稳过来了,对得起父皇和皇兄的嘱托。”

    项则念及一事,微微笑道:“只盼着皇上明年开春后大婚亲政,我也可以卸下身上担子。”

    宝璐给项则斟了一杯水,浅浅笑道:“到时候王爷可以整日赏花喝酒,做个自在闲散王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