脱掉军装，换训练服，从一种质地到另一种质地，如此细节。我兀自出神。我有紧张时会下意识读秒的习惯，从一到六十，然后从头再来，过去一分钟就在心上划一竖笔，第五分钟的时候横过一道。时间流速正常，在我主观看来，还是很难相信这是记忆重现。我无法随心所欲地快进，只能杀时间。我关上衣柜，光脑上显示新的通知，几个小时后会有一场小小的晚餐会，鼓励军人和科学家们互相交流，或许是联谊？记忆不能前进或是后退，我静静等待这些事件的到来。
空旷的训练场被划出一格一格，每位士兵进入显示自己编号的场地，一格一格训练间都由透明的空气墙隔开，外人一目了然。在进入我的训练间之前，抬头找詹立枢的身影。训练场的层高极高，上层有透明走廊，长官会俯瞰观察每一间训练间的训练情况。一时间我没找到詹立枢。
倒是看见了悠悠哉哉的领主，仿佛这真的是他的领地了。他在走廊与训练间中间的高度穿行，下面的士兵都像是一条鱼的手下。
迈入训练间，实战训练的程序设计得十分精巧，为了保证士兵们在训练时能有一定的新鲜度，上千种实战情形被编入程序，士兵随机摇出不同情境，在边长为二十五英尺的正方形训练间进行训练。一旦进入训练间，其他透明训练间尽数被屏蔽，在训练过程中不会受到任何队友的影响，方便沉浸式训练。有时会抽到两人对练，队友可以进到训练间来。
第一轮，我抽到海底紧急逃生舱被卡住的模拟情境，这算是求生训练。地面升起逃生舱，我钻进去。整个训练四十五分钟，我反反复复地从逃生舱里出来、回去、出来、回去，系统评估我的逃生模式，我根据反馈可以应用、调整我自己的那套逃生流程。逃生舱卡住的地方也各种各样，有时是安全带，有时是座椅，有时是整个门都塌陷下来，几乎贴在我脸上，毫无着力点。我每次训练都十分投入。做军人的，许多时候减员并不是因为上前线，而是因为没逃出。
第一轮训练完成，我坐在地上，牛饮着水。我天天进行着这样的训练，但又恍如隔世。我身前或身后一直漂浮着一个懒惰的灵魂，这灵魂是多年以后的自己，再也没有做过这些训练，也不再当前线的兵。
第二轮，抽到了一对一的训练，训练间变成擂台一样的场地。我离开我的训练间，找到队友的，他打开门让我进去。一对一训练最开始是当彼此的陪练，算是格斗的热身。最后是三回合的比赛，每一回合五分钟。感恩队友，他比我菜一些，对练的时候我忍不住观察又总结了一下他的弱势，他是右利手，整个左半边身体的反应能力还是弱一些。我委婉表达出来，队友白了我一眼，并不放在心上。三回合比赛里我三局全胜。好吧，我知道其实现在说也没什么用，短短时间里也很难做什么调整。队友说我太啰嗦了，打人也太痛了，下次不想抽到我。
第三轮，我回到我的训练间，眼巴巴地等长官来。抽到了和长官的对练。
“这么期待我来吗？”
詹立枢将评分板挂在训练间的空气墙上。
他也换上了训练服，第一次见他这么穿。老实说，眼睛很难从他的胸上移开。非礼勿视，非礼勿视。我还是移开了眼神。